日悬中天。

    阳光隔着帐篷打下来,给帐中人物都镀上一层金边,乃至有些暖意融融——虽是秋深近冬,但北地气候干燥,冷热都比江南来得干脆,无风的正午,日头一照,能比初春凌汛之时还更暖和些。

    何素睁开眼时,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透光的篷顶,缓了好一会儿,视线方才聚焦起来。梦中阴湿的血腥气从鼻尖退去,晒透阳光的暖意回转上来。现实与意识一同复苏。

    他本能地转动了一下眼珠,试图打量环境,这时一个人影忽而映入眼帘——

    虎背熊腰,趴在榻边,酣然而睡。

    ……岳凉?

    何素空白了一霎,接着险些就要拍榻而起:岳凉虽与他情同手足,可两人毕竟都已是一方将官,寻常都是各睡各的大帐,并不会搞什么抵足而眠的把戏,如眼下这般岳凉等在他的床头,从军十年也只有头两年同伍之时见过。是以他见此情形,第一反应便是莫非出了什么大事,岳凉才在此处等自己醒转,要立即汇报不成?

    然则重伤在身,一拍榻未能起身,反倒是刀口遽然作痛,叫他头脑更清明了几分,喘息嘶声道:“平涛……”

    岳凉眼皮一动,少顷,如噩梦惊醒一般,整个人猝然一跳,睁开眼睛:“……兄长?”

    “平涛在此,可是有紧要军情?”何素示意他将自己扶起,伸指顶住太阳穴,转头便去看案上是否有军报堆积,“我睡了几日?”

    说话间看清了案上情形,却是一愣,只见彼处空空如也,莫说军报,便连烛台与镇纸也不知去向。

    他立时觉出不对,回头逼视岳凉,也是此时,余光方才扫见打了补丁的帐篷。

    岳凉眼睛通红,与他对视片刻,粗糙的手掌将他有些发冷的指尖牢牢握住,瓮声道:“军情无碍……兄长只睡了一日而已,不必操心。”

    何素却是一耳听出他的粉饰太平:“军情无碍,那何事有碍?”

    岳凉顿了一顿,道:“昨日有刺客夜袭……”

    何素当即明白过来,何以案上空无一物,何以帐篷打了补丁,恐怕昨夜正是此处,有过一场激战。为了护他周全,不知又有几人平白葬送……

    念及此处,他神情虽然不变,却分明有些黯然。

    “刺客如何?”终究是强打精神问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就地格杀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伤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