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小九偏头，指尖有意无意的敲打着，夜色朦胧，遮掩了他的身形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:“岁岁，你见过雪吗？”
白色的雪，没有一点瑕疵，干净得近乎完美。
他难得有十分喜欢的事物。
楼兰地处西域，常年风沙四起，出了城楼，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原，若说雪，那也只能远远眺望，却并不能触碰。幼时贪玩，岁岁随几位哥哥跑去天亘山，刚走到山脚，就看见几匹成狼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，几人几狼互相对视，呼吸中透着紧张。楼兰人虽生性勇猛，到底还只是几个孩子，千钧一发之际，幸得过路的商旅多，赶跑了狼群。白雪皑皑的天亘山上，每年都能看见几位少年的身影，其中就有九公主。
岁岁天不怕地不怕，每年都随哥哥们一起去天亘山打猎，尤其到了七八月，那时的天是热的，雪却一如既往的冰冷。她十分喜欢穿着厚厚的衣服，躺在雪地上睡觉。她睡一下午，哥哥们就轮番守她一下午，以免她被狼群攻击。遇到不怕死的狼群，哥哥们便一箭射穿它的脑袋，狼偶尔发出悲鸣的凄喊，岁岁揉一揉眼睛，哥哥就会笑着告诉她:“没事了岁岁，你继续睡，哥哥在呢。”
等到天将晚不晚时，哥哥们就将打死的狼匹带回去，让裁缝给岁岁做漂亮的新袄子。
每年冬天岁岁都能有许多好看又暖和的新衣服，大多是狼袄，染成她最喜欢的红色，穿在身上像花一样，给单调苍凉的冬天，带来了一抹生气。
她从幼时起就见过雪，玩过雪，知道那里有许多成群结队的成狼，她告诉慕小九:“雪里生长着狼。”
慕小九问她:“你怕不怕？”
岁岁稍稍白了他一眼:“我为什么要怕，我有哥哥保护我。”
慕小九却告诉她:“雪里没有狼，有狼的是雪山。”
汴京也会下雪，冬天的雪如鹅毛一般，飘飘扬扬，落在地上，积起一层又一层柔软，一脚踩下去，有时还会陷进去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。冰天雪地里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，似悲似凉，惹人悲愁。
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，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。
岁岁道:“那是天亘山，天亘山每年都会下雪，一年四季都在下雪，那里真的有狼。”
她看了眼慕小九，眼里闪过光:“再过几天，我又要和哥哥们一起去天亘山了，每年他们都要带我去，他们去打猎，我去睡觉，七个人去打猎，一个人保护我。”
慕小九漫不经心道:“那你也要带我去吗？八个哥哥去打猎，换我保护你。”
岁岁笑了笑，忽而想到什么，“啊”了声，惊道:“慕小九！”
慕小九抬了抬眼，微仰着头，目光幽深。
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岁岁，刚想收回目光，却听见少女的话，不由得心头一震，瞪大眼睛凝视少女。
慕小九俊美的脸庞，刹那拧成一团，他挺直背脊，总算有了点微妙的神情。他看见少女轻轻张开的嘴，一上一下，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。指尖有些泛白，他回过神，终于笑了笑:“好，我来帮你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