婢女转个弯,才看见站在雪树下的萧祯,落雪在他眉骨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白。

    萧祯掀开盖子,看见陶罐里是满满一罐肉汤,几乎完没有动过。闹脾气闹到不吃饭,她还真像个小孩子。萧祯端过肉汤,自己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房间里熏着淡淡的薄荷脑,墨谣踩着一双明显大出很多的木屐出来,看见是他,脸色一黑就要回去。

    萧祯伸出空闲的那只胳膊,把她揽住:“你要生气,也不能自己不吃饭。我要是你,就自己先吃好,让那些惹我的人,都没得可吃。”

    墨谣白他一眼,板着脸不说话。

    萧祯看她脸色和缓一点,从侧面贴着她的,耳鬓厮磨着说:“吃了饭,你好有力气长长久久地跟我生气。”说到长长久久四个字时,贴着她的侧脸,浅浅地吻了一下。

    墨谣被他逗得一笑,又瞪他一眼,顺势推开他的手臂到桌边坐下:“谁要跟你长长久久地生气?做梦吧……”

    萧祯从背后抄住她的腰,双手伸到她面前,揭开陶罐。鹿肉和鱼糜一起熬制的汤,还加了秦国特有的香料,飘散出浓醇的香气。萧祯用银勺子搅一搅:“还热呢,将就喝一点,晚上我亲自烤羊腿给你。”

    墨谣低头喝了一口,摇头说:“太腻了,有土腥味。”她从不挑剔饮食,可今天闻到每种东西,都觉得带着异味。

    萧祯越过她的肩,手臂环过她的身体,把她喝过的半勺汤送进嘴里,没尝出什么特殊,却故意重重地点头:“嗯,它们长得不好,让小谣不喜欢,该罚!罚它们不能进美人的樱桃口,只能落进萧某人肚子里了。”

    他刚好也没吃饭,就把这一罐汤喝,叫人重新煮清淡的东西来给墨谣吃。墨谣趴在桌上,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粥。萧祯近在咫尺看着,连她眼睑上的睫毛都根根分明,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。

    如果每天都能这样,跟她在一张桌子上吃饭,那么人生百年,真是一点也不寂寞了。

    “小谣,”他小声开口,“我要出去一段时间,少则十天,多则半个月,一定回来。你留在这里,不要出去好不好?我把玄武留给你,无论谁叫你,都不要去,一切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里?”墨谣也轻声问。

    萧祯神色平淡地说:“秦王就要大婚,按规矩,这个年纪也可以开始选定修建陵寝的地方了。司星官拟定了几块地方,秦王让我去看看哪里好。”看墨谣没什么反应,又补充了一句:“都在北面。”

    “又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,等陵寝开始修建,会有更多的人攻击你,说你选的地方风水不佳,影响了国运。”墨谣说这些事情时,声音细细软软,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个温柔的女孩。

    想到她就是这样跟苏倾说话,一夜一夜陪着他,萧祯口中直发苦,心口像有根针在轻轻地捻。

    胡思乱想间,墨谣又说了一句:“你要小心,我等你回来。”

    就像等了许久都不开的花,忽然在某天早上开了一大朵,萧祯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。这几乎就是妻子在跟丈夫告别的口吻,原来有个人在家里等着自己,就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连踏断了木屐的底,都毫无知觉。萧祯走出门时,脑海里始终只有这一句话,“你要小心”。